石门在身后沉重合拢的闷响,如同巨石投入死水,震得人心头发慌。
最后一点镜厅的惨绿微光被彻底掐灭,绝对的黑暗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尘土和铁锈腥气,瞬间吞没了所有人。
“咳咳……呸!”
曾小贤第一个出声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被灰尘呛到的狼狈,“这……这又是哪儿啊?贤哥我感觉自己像刚从兵马俑坑里被刨出来……”
他摸索着想去抓胡一菲,却抓了个空。
“闭嘴!省点力气!”胡小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,带着强压下的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她手里那支老式手电的光柱重新亮起,昏黄的光晕刺破黑暗,勉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。
这是一个方方正正、四壁光滑的石室,空间不大,却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空气冰冷干燥,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……一种类似陈旧纸张混合着劣质香烛的沉闷气息。
石室中央没有任何陈设,只有正对着他们的石壁上,镶嵌着三扇紧闭的、颜色迥异的门!
左门鲜红如血,门板上用金漆描绘着扭曲繁复的“囍”字纹样,在昏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右门惨白如骨,同样大小的门板上,却是一个同样扭曲、用墨汁勾勒的巨大“奠”字,透着森森死气。
而正中央的那扇门,则是毫无生气的沉黑,门板光滑如墨,没有任何装饰,仿佛能吸收掉所有光线,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方形黑洞。
三扇门并排而立,红白黑,如同三道通往不同幽冥的界碑,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。
“红……白……黑?”
唐悠悠的声音发颤,紧紧抓着关谷的胳膊,身体还在微微发抖,显然还没从镜厅的恐惧中完全恢复,“这……这又是什么路数?”
关谷神奇推了推歪斜的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努力聚焦,试图分析:“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,三才定位?三界象征?蕴含了……东方神秘学对空间维度的朴素认知!红为阳,白为阴,黑为……混沌?”
“管它什么才什么界!”
胡一菲用手电光依次扫过三扇门,眉头拧成了疙瘩,“这门……看着就不像能好好走的样子!肯定有坑!”
孟屿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,右手被大力用撕下来的嫁衣内衬布条粗糙地包扎着,布条边缘已经洇开了暗红的血渍,传来阵阵闷痛。
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,但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,只是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紧绷。
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一只冰凉却异常坚定的小手紧紧握住。是大力。
她站在他身侧,同样一身狼狈。歪斜的凤冠被她在路上摘了下来,此刻随意地挽在臂弯里,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。
那身华丽却早已沾满尘土和黑水的红嫁衣,此刻衬得她小脸愈发苍白。
但她的眼睛,却亮得惊人,像两颗被水洗过的黑曜石,正专注地扫视着三扇门和周围光滑的石壁,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和探索欲。
“孟老师。”
她微微侧过头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,温热的气息拂过孟屿紧绷的下颌线:“你的手……还疼得厉害吗?”
孟屿垂眸看她,昏暗的光线下,她眼底那点纯粹的心疼和后怕清晰可见。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反手更紧地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,传递着无声的安抚:“死不了。”声音依旧有些沙哑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。
“那就好。”
大力点点头,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,带着点促狭的意味:“孟老师,我想要一套自己的嫁衣。”
孟屿:“……”
他无奈地闭了闭眼,刚才镜厅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还在耳边,转眼这丫头就能惦记着讹他衣服钱。这情绪的切换速度……
“买!必须买!!”
曾小贤耳朵尖得很,立刻凑过来,试图用八卦驱散恐惧,“孟总!这可是定情信物级别的!必须按顶格赔偿!精神损失费也得算上!大力刚才哭得那叫一个……”
“曾小贤!”大力和孟屿同时开口,一个带着威胁,一个带着冰冷的警告。
曾小贤脖子一缩,立刻噤声,躲回胡一菲身后。
就在这时!
“咔哒…咔哒…咔哒…”
三声极其轻微、如同老旧齿轮咬合的机括声,几乎同时从三扇紧闭的门后传来!
紧接着!
三扇颜色迥异的门,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,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,缓缓地、沉重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!
一股更加浓烈、更加清晰的、分别对应着三种颜色的气息,猛地从门缝里涌了出来!
红门涌出的是浓烈到刺鼻的劣质香料味,混合着一种甜腻的、类似腐败花果的甜香。
白门喷出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气,带着浓重的湿泥土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、类似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。
而那扇沉黑的中央门,涌出的气息最为诡异——是一种绝对的、没有任何气味的“空”,仿佛连空气本身都被抽走了,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真空死寂。
与此同时,那个如同砂纸摩擦、毫无起伏的干涩声音,再次凭空响起,回荡在狭小的石室里:
“红白双煞……阴阳双生……”
“天、地、人……三才归位……”
“入此门者……各司其职……同念同想……同息同动……”
“阵眼归一……咒方得解……”
声音消失。
三扇敞开的门缝,如同三张通往未知深渊的巨口,静静地等待着。
“各司其职?同念同想?”
唐悠悠茫然地重复,“这……这什么意思?让我们分开进去?”
“同息同动……阵眼归一……”
关谷神奇眉头紧锁:“搜得死内!这是要求绝对的同步操作!就像……就像联机游戏里需要同时按下按键才能通过的机关!”
“分开?!”曾小贤的声音直接劈叉了,“开什么玩笑!贤哥我打死也不一个人进去!谁知道里面等着我的是贞子还是伽椰子!”
“闭嘴!”
胡一菲打断他,脸色凝重地看着三扇门,“看来是必须分头行动了。三个人一组?不对,三扇门……六个人……”她目光扫过众人。
“红、白、黑……”
大力低声念着,目光在三扇门和六人身上快速扫过,最后落在自己和孟屿身上——她一身刺眼的红嫁衣,孟屿一身死气沉沉的黑白丧服:“也许……是按‘角色’分?”
她看向胡一菲和唐悠悠,“一菲姐,悠悠姐,你们……”
胡一菲立刻明白了,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条和这鬼地方格格不入的火红吊带长裙,又看看唐悠悠身上活力四射的粉紫运动背心短裙,果断道:“我和悠悠走红门!”她顿了顿,看向关谷和曾小贤,“关谷!曾小贤!你俩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跟关谷一起!”曾小贤也赶紧表态,死死抱住关谷另一条胳膊。
关谷神奇被曾小贤死死抱着,推了推眼镜,一脸视死如归:“我们走……白门!”
剩下那扇沉黑的中央门,自然留给了孟屿和大力。
“黑门……”
大力看向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门,又看看身边的孟屿,他一身丧服的黑白在昏黄光线下格外刺眼。
她忽然踮起脚尖,凑近孟屿耳边,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狡黠的甜腻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:
“孟老师,看来我们是人了。待会儿……要是里面太黑,允许你抱着我走哦。”
孟屿:“……”
他侧过头,看着她近在咫尺、带着促狭笑意的脸,耳根在黑暗中似乎又有点发热。
他没说话,只是伸手,极其自然地替她把臂弯里歪斜的凤冠又正了正,指尖不经意划过她微凉的耳垂,然后牵起她的手,声音低沉:“走了。”
他不再犹豫,牵着大力,率先走向那扇沉黑的中央门。
“孟总!大力!小心啊!”曾小贤在后面带着哭腔喊。
“干巴爹!保持通讯!”关谷神奇挥舞着拳头。
胡一菲深吸一口气,一手拉住唐悠悠:“走!红门!”两人身影没入那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红门缝隙。
关谷神奇深吸一口气,拖着挂在他身上的曾小贤和唐悠悠,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,冲进了那散发着刺骨寒气和福尔马林味的白门。
孟屿牵着大力,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沉黑的入口,一步踏了进去。
门在身后无声滑闭。
绝对的黑暗瞬间降临!比门外石室更甚!
这里没有一丝光!空气是冰冷的、绝对的“空”,没有任何气味,没有任何声音,甚至感觉不到气流的流动!仿佛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的虚空!
唯一能感知到的,是脚下坚实冰冷的石地,以及……紧握着彼此的手!
“孟老师……”大力的声音在绝对的死寂中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,不再是刚才的调侃,而是真实的、被这极致虚无勾起的本能不安:“好黑……”
孟屿立刻收紧了握着她的手,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。
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。这无声的黑暗和虚无,比任何具象的恐怖都更能侵蚀人的意志。
“别怕。”他的声音在绝对的安静中显得异常清晰和沉稳,“我在。”
他试图摸索着向前移动,但刚迈出一步——
嗡……
一阵极其轻微的低频震动,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前的腹鸣,毫无预兆地从脚下的地板深处传来!紧接着!
前方大约几步远的地方,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小片幽蓝色的冷光!
光芒来自一块嵌入地面的、大约半米见方的方形石板!石板表面光滑如镜,上面清晰地浮现出几个由幽蓝光线勾勒出的、扭曲诡异的符号。
符号下方,还有两个微微凸起的、同样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圆形按钮!
一个按钮上刻着一个极其抽象、仿佛在燃烧的火焰图案,另一个则刻着一个如同冰晶凝结的雪花图案!
“操作台?”
大力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警惕,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,想看得更清楚。
就在她靠近那块发光石板的瞬间!
嗡!嗡!嗡!
三声比刚才更清晰、更急促的震动,仿佛从另外两个遥远的方向传来,穿透了厚重的石壁,微弱地传递到这片死寂的黑暗空间!
震动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感。
与此同时,一个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,突兀地在两人头顶上方响起:
“天地双阵已就绪。”
“人阵操作者,请根据同步指令,选择对应元素。”
“指令:红门——火。白门——水。”
“倒计时:60秒。开始。”
冰冷的电子音落下,那块幽蓝石板上的倒计时数字立刻开始跳动:59…58…57…
“同步指令?红门火?白门水?”大力瞬间明白了,“他们需要我们选择!红门对应火元素,白门对应水元素?选错会怎样?”
孟屿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个幽蓝的按钮——火焰与冰晶。
他强迫自己忽略这诡异的环境和倒计时的压力,大脑飞速运转:“‘同念同想……同息同动……’ 红门是一菲和悠悠,她们……会选什么?”
“一菲姐肯定选火!她脾气一点就着!”大力脱口而出,随即又蹙眉,“但悠悠姐……她可能会觉得水更安全?”
时间一秒一秒流逝!54…53…52…
“关谷和曾小贤在白门!关谷会分析水的流动性?曾小贤……他肯定选什么都不安全!”大力的语速飞快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。
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敲在心脏上!这无声的黑暗和冰冷的指令,比任何张牙舞爪的怪物都更让人心头发紧!
“不能赌。”
孟屿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战场指挥官般的决断,“一菲主导!她一定会按自己的直觉选火!”
他不再犹豫,在倒计时跳到“45”的瞬间,猛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左手,毫不犹豫地、带着千钧之力,狠狠按向那个刻着火焰图案的幽蓝按钮!
砰!
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!
按钮被按下,深深凹陷下去!上面的火焰图案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!瞬间将孟屿的脸庞和大力惊愕的表情映照得一片血红。
“指令接收:火元素。”
冰冷的电子音响起。
“正在验证天地人三阵同步率……”
时间仿佛凝固了!
一秒……两秒……
嗡!!!
脚下的地面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、如同齿轮卡死的疯狂震动!伴随着一阵刺耳尖锐的、如同金属摩擦的警报声!
“警告!同步失败!”
“白门选择:水元素。”
“阴阳失衡!阵眼反噬!”
冰冷的电子音变成了毫无感情的警报!
轰——!!!
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从白门方向穿透石壁传来!紧接着,是某种重物倒塌和液体汹涌喷溅的可怕声响!
隐约还夹杂着曾小贤变了调的凄厉尖叫和关谷惊恐的日语呼喊!
“关关——!!”大力身边,仿佛能穿透石壁传来唐悠悠带着哭腔的惊叫!
“曾小贤!!”胡一菲的叫声也隐约可闻!
孟屿和大力站在黑暗的操作台前,被那刺耳的警报和隐约传来的混乱声响震得心神剧颤!失败的反噬……白门那边发生了什么?!
“同步失败。惩罚机制启动。”
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。
孟屿和大力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塌陷!
“啊!”
大力惊呼一声,身体瞬间失重!
孟屿反应极快!在塌陷的瞬间,他那只受伤的右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不顾撕裂的剧痛,死死搂住大力的腰,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!
噗通!噗通!
两人重重地摔落在下方一个更加狭窄、冰冷潮湿的空间里!
灰尘弥漫!
孟屿闷哼一声,后背重重撞在坚硬冰冷的石壁上,怀里紧紧护着大力。
剧痛从后背和右手同时传来,让他眼前一阵发黑。
“孟屿!你怎么样?”
大力焦急的声音响起,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查看。
“别动!”
孟屿的声音带着痛楚的嘶哑,手臂却收得更紧。
他用手电(不知何时又抓在了左手里)迅速扫视四周。
这里像是一个……竖井的底部?空间极其狭小,仅容两人勉强站立。四周是湿漉漉、不断渗水的石壁,头顶是他们刚才掉下来的、此刻已经重新闭合的黑暗洞口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、令人窒息的……血腥味。
不是幻觉!是真实的、铁锈般的、浓稠的甜腥气息!
手电光柱颤抖着向下移动——
只见他们脚下,竟然不是石板!而是……一片粘稠的、深不见底的、暗红色的液体!像一池浓稠的血浆!
液体表面还漂浮着一些难以辨明的、类似腐烂内脏组织的暗色块状物!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!
“啊!”大力倒抽一口冷气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!
更恐怖的是,那暗红的血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缓慢而坚定地……上涨!
冰冷的、粘稠的液体,带着刺鼻的腥气,已经漫过了他们的鞋底,正一点点地向上侵蚀!
“血……血池?!”大力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她紧紧抓住孟屿胸前的衣服,指尖冰凉,“惩罚……是淹死在这里?!”
孟屿的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白得吓人。他强迫自己冷静,手电光疯狂地扫视着四周湿滑的石壁。
“找出口!或者……停止它的机关!”
他的声音嘶哑紧绷。血池冰冷粘稠的触感透过鞋面传来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腻感。
上涨的速度不快,但那种缓慢逼近的死亡威胁,足以让人崩溃!
头顶的洞口严丝合缝,光滑无比,根本无法攀爬。四周的石壁湿滑,布满青苔,同样无处着力。
“机关……机关会在哪?”
大力的声音带着哭腔,巨大的恐惧让她有些乱了方寸,她徒劳地用手拍打着旁边冰冷的石壁,“停下!快停下啊!”
“冷静!”
孟屿低喝一声,将她更紧地按在怀里,用自己的身体隔绝开那令人作呕的血池和不断上涨的绝望,“看上面!”
他的手电光猛地定格在头顶洞口边缘,一块微微凸起的、颜色略深的石砖上!石砖表面似乎刻着一个极其模糊、几乎被青苔覆盖的……类似秤砣的图案?
“秤砣……平衡?”大力瞬间抓住了关键,“阴阳失衡的惩罚……需要重新找回平衡?”
“试试!”孟屿当机立断。他松开搂着大力的手,忍着右手的剧痛,用左手手电照着,右手高高举起,试图去够那块凸起的石砖!
距离不够!还差至少半臂的距离!
血池已经漫过了脚踝!冰冷粘稠的液体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,缠绕上来!
“踩着我!”孟屿毫不犹豫,猛地半蹲下去,用没受伤的左肩顶住大力,“快!”
“孟屿!你的手……”
“别废话!快!”
大力咬紧下唇,不再犹豫。她脱下那双早已被血水浸透的绣鞋,赤着脚,踩上孟屿坚实宽厚的左肩。
孟屿闷哼一声,受伤的右手死死抵住湿滑的石壁借力,左肩猛地发力,稳稳地将大力向上托起。
“够到了!”
大力纤细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块冰凉的凸起石砖!
她毫不犹豫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向内按去。
咔哒!
一声清晰的机括声响起!
脚下那缓慢上涨的血池,猛地一顿!
上涨……停止了。
然而,还没等两人松一口气。
头顶那扇紧闭的黑色门板(他们掉下来的地方)突然发出“嘎吱”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!
紧接着!
那厚重的黑色门板,竟然如同一块巨大的铡刀,带着沉重的风声,缓缓地、不可阻挡地……向下压来!
目标——正是下方血池中,叠在一起的两人!
“卧槽——!!!”
曾小贤的破锣嗓子在死寂的血池竖井里炸开,带着能把人天灵盖掀飞的惊恐!
那感觉就像在坟头蹦迪蹦到一半,发现DJ是阎王爷本人!
头顶,那块沉黑厚重的“铡刀”门板,带着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,裹着阴风,不紧不慢地往下压!
速度不快,但那股子“老子今天就是要拍死你们俩小苍蝇”的压迫感,简直让人膀胱告急!
孟屿脑子里那根叫“理智”的弦“啪”地一声,断了。
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,在门板阴影笼罩下来的前一秒,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像拎小鸡崽儿似的,猛地将还踩在他肩上、刚刚按停了血池上涨的大力拦腰抄了下来!
“抱紧!”
嘶哑的吼声刚落,孟屿抱着大力,身体如同被压紧的弹簧猛地释放,朝着竖井唯一看起来有点“软”的方向——那片刚刚停止上涨、还飘着可疑“肉块”的暗红粘稠液体——狠狠侧扑过去!
噗通!
巨大的落水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!冰冷、粘稠、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瞬间包裹了两人!
“唔!”大力被呛了一口,那味道直冲天灵盖,恶心得她眼前发黑,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闭着嘴,双手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孟屿的脖子。
孟屿后背重重砸在粘稠的“血水”里,溅起一片暗红的浪花。
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,这液体……意外的有浮力?而且并不深?
“铡刀”门板带着沉重的风声,几乎是擦着孟屿的鼻尖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严丝合缝地砸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!溅起的粘稠液体糊了两人满头满脸。
死里逃生。
狭小的竖井底部,此刻被那巨大的黑色门板一分为二。
孟屿和大力狼狈地泡在冰冷粘稠、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暗红液体里,如同两只落汤的、刚从屠宰场逃出来的鹌鹑。
“咳咳……呸!呸呸呸!”
大力挣扎着从孟屿怀里抬起头,胡乱抹着脸上粘腻的液体,小脸皱成一团,带着哭腔,“孟屿!这……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?!好恶心!”
她感觉全身都被这粘稠的液体包裹,又冷又腻,胃里翻江倒海。
孟屿的脸色比大力好不到哪里去,苍白中透着铁青。
他忍着右手的剧痛和后背的撞击痛,用手抹了把脸,指尖沾满了暗红粘腻的液体。他凑近闻了闻,眉头死死拧紧。
“不是血。”
他声音嘶哑,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,“没有铁锈味外的血腥气。是……颜料?混合了铁锈粉、某种粘稠剂……还有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神锐利地扫过漂浮在身边的暗色块状物,用没受伤的左手捏起一小块。
触感软弹,带着点韧性。
“硅胶。”
孟屿下了结论,语气带着一种荒谬的冰冷,“仿……内脏组织。”
大力:“……”
她看着孟屿手里那块暗红色的、还在滴着粘稠“血浆”的硅胶块,再看看自己一身华丽嫁衣上糊满的、散发着“血腥味”的粘稠红颜料……
“老板!!!”
大力猛地从粘稠的液体里站起来,也不管形象了,沾满“血污”的小手叉着腰,对着头顶那扇紧闭的黑色“铡刀”门板发出了灵魂咆哮,“你出来!!!我保证不让我男朋友打死你!!!这什么劣质道具!!!退钱!!!”
那声音带着被欺骗的愤怒、劫后余生的委屈,还有被恶心到的崩溃,在狭小的竖井里回荡,震得孟屿耳膜嗡嗡响。
孟屿:“……”
他看着身边炸毛的、一身狼狈却气势汹汹的小女朋友,满腔的惊悸和后怕,硬生生被这声“退钱”吼得消散了大半。
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荒谬、心疼和一丝丝想笑的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他默默地从粘稠的液体里站起身,用那只还算干净的左手袖子,胡乱地、力道有些重地擦去大力脸上糊着的暗红“血浆”。
“别嚎了,省点力气。”
他声音依旧沙哑,但紧绷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些,“出口应该在这
他用手电光照向脚下粘稠液体的深处。
果然,在“血池”底部中央,隐约可见一个圆形的、被暗红粘液覆盖的金属栅栏盖板。刚才他们摔下来时搅动了液体,盖板边缘露出了缝隙。
“又是下水道?!”
大力看着那熟悉的栅栏,一脸生无可恋,“这老板是跟排水系统杠上了吗?!”
抱怨归抱怨,两人还是忍着恶心,合力摸索着找到了盖板边缘的拉环。孟屿用左手,大力用双手,憋足了劲。
哗啦!
沉重的金属栅栏盖板被拉开,露出了下方熟悉的、仅容一人通过的、向下延伸的、黑洞洞的管道口。
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灰尘的、属于现代建筑的空气涌了上来。
“走!” 孟屿当先一步,忍着浑身粘腻的不适感,率先钻了下去。大力紧随其后。
管道很短,几乎是垂直向下滑了三四米,脚就触到了坚实的地面。
砰!砰!
两人一前一后,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一片……冰凉光滑的瓷砖地板上。
头顶的管道口自动闭合,隔绝了上方那个充满劣质“血浆”的噩梦空间。
眼前豁然开朗!
惨白的、晃眼的LED灯光线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!空气里是熟悉的中央空调冷气和消毒水的味道。
这里……是一个极其宽敞、空无一人的……商场地下车库出口通道?
光滑的白色瓷砖墙壁,明亮的顶灯,指示出口的绿色发光箭头,以及前方不远处那扇紧闭的、看起来平平无奇的……消防通道铁门?
铁门旁边,还立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、戴着大盖帽的……塑料模特?模特脸上挂着标准的、僵硬的“微笑”。
一切都正常得诡异。
“结……结束了?”
大力坐在地上,还有点懵,一身湿透的、糊满暗红粘稠“血浆”的嫁衣贴在身上,沉重冰冷,凤冠早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,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,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孟屿也好不到哪去。一身粗麻丧服被“血浆”浸透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,右手上大力包扎的布条也染成了暗红色,还在隐隐作痛。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,牵扯到后背的撞伤,闷哼了一声。
“孟老师!”
大力立刻爬过去扶他,也顾不上自己一身脏污,小手紧张地在他后背摸索,“撞到哪儿了?疼不疼?”
“死不了。”
孟屿咬着牙,借着她的力站起来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过于“正常”的空间。那扇消防门,那个塑料保安……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。
就在这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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