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的露水还凝在澜世集贸场的灯笼纱上,那盏挂着烬褓纹木牌的灯笼已先亮了起来。光膜里的赭石色火焰纹正顺着纱面漫延,与雾隐岛渔婆新换的海蓝灯穗缠成螺旋,灯穗上串着的月光石被照得透亮,石心竟映出星图的影子——正是那艘破开雾隐岛海浪的船上,帆上绣着的星纹。
“这灯在说胡话呢。”渔婆揉着眼睛凑近看,却见月光石里的星图正缓缓转动,最亮的那颗星旁浮出行小字,笔迹与烬洲旅人手札上的火焰文有七分像,“是……是说船快到了?”她刚把这话喊出口,集贸场尽头突然传来雾隐岛船工的号子,号子声里混着贝壳风铃的清响,正是昨日那艘载着星图帆的船,正顺着导航灯的蓝光靠岸。
船板刚搭稳,便跳下群披着星纹斗篷的人。为首的女子解下兜帽,露出鬓边别着的星藤花——花瓣是暗紫色的,脉络却泛着银白星光,“我们是星瀚洲的‘寻澜者’,”她举起块半透明的星晶,晶体内封存着团流动的光,“烬洲的火信说,这里有能接住所有光的襁褓。”星晶与灯笼上的木牌相触,光膜瞬间炸开,化作漫天星点,落在集贸场的每样东西上:砂澜岛的驼毛毡泛起星芒,极东群岛的椰壳碗盛着碎星,连护生堂飘出的药香里,都裹着点点光尘。
巳时的传习馆,星瀚洲的星图师正与各族匠人铺开巨大的羊皮卷。卷上除了已知的澜世疆域,还画着条银白的“星澜航道”,航道旁标注着用星文写的注释:“每颗亮星都是座航标,潮涨时显出海图,潮落时映出沙纹,遇见火山带便燃成火路,撞见冰川便凝作冰桥。”雾隐岛船匠用贝壳在星图旁画了艘新船,船帆一半绣星纹,一半缀火焰,“我们给船底装了星晶罗盘,再刻上暖澜花的根须纹,就算星图变了样,花根也能顺着洋流找到旧航道。”
孩子们围在旁边,用彩线在星图空隙处拼出自己的家乡:砂澜岛的孩子用金线堆出会发光的沙丘,说要让沙漠在夜里也能给星星当枕头;雪原的孩子用冰棱雕出星状的风铃,说风一吹,星星就能听见冰屋里的故事。星瀚洲的小寻澜者则教大家折纸星,纸是用星瀚洲的“星叶”做的,遇热会显出火纹,遇水会浮起浪痕,“等折满三百六十五颗,就能拼成整个澜世的模样。”
午时的护生堂,星瀚洲带来的“星泉露”正与澜世合剂产生奇妙的反应。这种采自星瀚洲陨石坑的露水,遇火会凝成冰晶,遇冰会化作蒸汽,老药翁试着往合剂里滴了三滴,药汁竟浮起层银白的膜,膜上印着所有药材的产地:八荒的护生草在晨光里摇,砂澜岛的暖澜花在沙浪里晃,烬洲的冰火草在火与冰的缝隙里点头,星瀚洲的星藤花则缠着它们的根茎,像在编织张看不见的网。
“这药能治‘思乡病’呢。”星瀚洲的女寻澜者笑着说,她袖中滑出本星录,上面记载着星瀚洲的传说:“我们的祖先说,所有生命都是星尘做的,只是落地时沾了不同的土——有的沾了海泥,有的裹了黄沙,有的落进火焰,有的埋入寒冰,但骨子里的光,都是同颗星星分出来的。”楚昭宁翻开星录,忽见某页的星图与苏辰的世界护生图重合,重合处的暖澜花标记,正泛着星晶的光泽。
未时的澜世共鸣灯下,新的奇迹正在发生。星瀚洲的星纹与烬洲的火焰纹、雾隐岛的海波纹相遇时,竟在地面织出片流动的光海,光海里浮着无数个小襁褓:有的裹着星砂,有的盛着火焰,有的漂在浪尖,有的卧在冰原。苏辰俯身触摸,光海泛起涟漪,每个襁褓里都探出颗嫩芽,嫩芽顶端结着不同的信物——雾隐岛的月光石、砂澜岛的暖澜花籽、烬洲的共生石碎片、星瀚洲的星藤花种,最后在中心汇成朵从未见过的花:花瓣是星纹的,花芯是火焰的,根须缠着海草与冰棱,花叶上还沾着砂粒。
“这该叫‘尘澜花’吧。”星瀚洲女寻澜者轻声道,指尖刚触到花瓣,光海便突然腾起,化作道贯通天地的光柱,把集贸场、护生堂、传习馆,甚至远在极北的寒澜驿站、雾隐岛的礁石都罩在里面。光柱里,人们看见无数过往的画面:雾隐岛孩子刻下第一笔襁褓纹,砂澜岛工匠堆起第一座沙窖,雪原人砌起第一座冰屋,烬洲旅人点燃第一簇重生的火,星瀚洲寻澜者升起第一面星图帆……所有画面最终都化作同一种光,融入那朵尘澜花的花芯。
酉时的风筝赛比往日更热闹。孩子们把星瀚洲的星叶纸、烬洲的赭石布、雾隐岛的海草绳全用上了,扎出的“尘澜鸢”拖着长长的尾巴,尾巴上系着各族的铃铛与星晶片。当风筝飞到最高处,星晶片反射着夕阳,把光投在云层上,竟映出条横贯天空的光带,光带里,海蓝、琥珀黄、冰白、赭石、银白五种颜色不断流转,像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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