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晓霞蹲在茶园边数茶苗,手指戳着泥土里刚冒头的嫩芽,"第三十七棵,还是蔫的。" 她突然回头瞪我,"都怪你,非要用淘米水浇,肯定是肥力不够。"
我正扛着锄头往竹筐里装石头,累得直喘,"人家老爷子说淘米水最养根,你当我瞎浇呢?" 锄头往地上一杵,"有本事你别吃我妈昨天送来的腌菜,那坛子底的汤汁不也浇进去了?"
"那能一样吗?" 她跳起来拍掉裤腿上的泥,"腌菜汤是咸的!你想腌死它们啊?" 话没说完,就见她盯着那棵蔫茶苗直眨眼 —— 刚才还耷拉着的叶片,这会儿正慢慢舒展开,叶尖还翘了翘,像是在跟她打招呼。
我俩都愣住了。这阵子怪事越来越多,上次王队长送来的复合肥,刚拆开袋就被一阵风刮进了山沟,回头却发现每棵茶苗根下都多了层黑肥;前两天下暴雨,我俩急得半夜去盖塑料布,到了地头才见那些茶苗自己凑成一团,叶片搭着叶片,把雨水全引到根须里。
"它们好像真能听懂咱们说话," 刘晓霞蹲下去,指尖轻轻碰了碰新叶,"你说... 是不是林教授和张师兄在帮忙?"
我往山下瞅了眼,张师兄上周刚出院,拄着拐杖来看过两次,说看见茶苗就觉得胳膊上的树皮纹路在发烫。至于林教授,那天从鹰嘴崖回来后,崖壁上的洞口又被藤蔓封死了,王队长派了无人机去拍,只拍到满洞的绿光。
"该是谁帮忙呢," 我把最后一块石头扔进筐,"能活就行。" 刚直起身,就见远处的小路上跑来个熟悉的身影,是玉米地的老头,手里还拎着个竹篮。
"小两口!" 老头隔老远就喊,"我给你们送点新摘的黄瓜!" 他跑到近前,眼睛瞪得溜圆,"哎哟!这才几天啊?茶苗都长这么高了!"
刘晓霞脸一红,"大爷您别乱叫,我们就是合伙种个茶。"
"合伙好啊," 老头笑得眼睛眯成条缝,"我家二小子也跟他媳妇合伙开超市,现在娃都俩了。" 他突然压低声音,"上次你埋茶籽的地方,长出棵茶树王呢,比我还高!"
我心里咯噔一下,"您没跟别人说吧?"
"哪能呢!" 老头拍胸脯,"我守着那片地,谁靠近就赶谁。就是夜里总听见有人说话,跟茶叶在炒锅里响似的。"
刘晓霞突然拽我胳膊,"别听大爷瞎白话,他准是听评书听多了。" 她把黄瓜塞进我怀里,"快回去做饭,我饿死了。"
回去的路上,我拎着黄瓜走在前头,刘晓霞跟在后面踢小石子。突然听见她 "啊" 了一声,回头见她蹲在地上,正盯着脚边的草。
"咋了?" 我跑过去,发现她脚边的三叶草正围着她的帆布鞋转圈,叶片上还沾着露水,在太阳底下闪得像碎钻。
"它们在给我引路呢," 她突然笑出声,"往那边走,说有好东西。"
跟着三叶草走了没几步,就见茶园边的石头缝里冒出丛野菊花,黄灿灿的开得正旺。刘晓霞突然红了眼眶,"是陈主任最喜欢的那种。"
我们蹲在野菊花旁边,谁都没说话。陈主任走的那天,也是这么个大晴天,他手背上的叶脉纹路突然发光,说要去鹰嘴崖找茶树王的种子,结果一去就没回来。现在想想,他早知道自己会变成那样。
"回去吧," 我拉她站起来,"晚上炒黄瓜鸡蛋,再蒸两碗米饭。"
"加个番茄蛋汤," 她抹了把脸,"多放葱花。"
刚到屋门口,就见王队长的警车停在篱笆外,他正蹲在地上跟那盆绿萝说话。"我说你这小家伙,能不能跟茶苗通个气?让它们长得快点,我还等着喝新茶呢。"
"王队您啥时候改行当植物学家了?" 刘晓霞笑着开了门,那盆绿萝突然往她那边倒,藤蔓差点缠上她的手腕。
王队长站起来拍拍裤子,"少贫嘴,张师兄让我给你们带点好东西。" 他打开后备箱,搬出个大坛子,"这是他托人从茶山弄的茶籽油,说对茶苗好。"
我刚要去搬坛子,王队长突然按住我肩膀,"张师兄说,他夜里总梦见林教授在炒茶,还说要等你们的新茶上市,他第一个来捧场。"
"肯定没问题," 刘晓霞抢过坛子抱在怀里,"顶多等明年清明,保证让您喝上第一锅新茶。"
王队长走的时候,突然回头说:"县林业局听说你们在种老茶树,想给你们挂个 ' 古树保护点 ' 的牌子,还能给点补贴,要不要?"
"要啊!" 刘晓霞眼睛都亮了,"补贴能给多少?够不够买台除草机?"
"你当国家钱是大风刮来的?" 王队长笑骂,"先把牌子挂上再说,我看谁敢来捣乱。"
等王队长的车没影了,刘晓霞突然抱着坛子转圈,"你听见没?咱们这茶园成正规军了!" 她突然停住,"不对啊,他刚才是不是说 ' 小两口 '?"
我假装没听见,转身去烧水,却看见那盆绿萝的叶片上全是水珠,像是在偷偷笑。
日子过得飞快,转眼就到了秋天。茶苗长得齐腰高,叶片绿得发亮,连县里的农技员来看了都直夸,说从没见过长得这么精神的新苗。
这天傍晚,我俩刚收完工,正坐在门槛上啃玉米,就见远处的小路上来了群人,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,举着相机到处拍。
"你们好," 戴眼镜的递过来张名片,"我们是市里来的文旅公司,想在这边搞个生态茶园项目,听说你们这茶苗很特别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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