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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会稽郡的禹王碑争议(1 / 2)

> **咸阳宫阙尚沉浸在北疆大捷的余威中,一份来自会稽的密奏却如冰锥刺入暖阁。**

> 嬴政指尖捏着薄如蝉翼的帛书,上面“禹王碑文重见天日,鸟迹蝌蚪,非秦篆可识”的字样,在烛火下灼灼刺目。

> “禹德在民,不尚威刑?”他喉间滚出一声低沉的冷笑,指节叩击黑漆御案,发出沉闷的笃响,“朕的江山,岂容前朝幽灵借尸还魂!”

> 阶下,廷尉李斯深深垂首,脊背绷紧如弓弦。他知道,那深埋会稽山阴苔藓下的古碑,此刻正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刃,悬在帝国“书同文”的铁律之上。

> 窗外寒风呜咽,卷起几片枯叶拍打着窗棂。而千里之外的会稽郡,禹王碑前香火缭绕,人头攒动。一位皓首老儒颤巍巍抚过碑上如虫似鸟的刻痕,浑浊老泪滚落:“此乃禹王治水遗训,天道昭昭啊!”他身后,无数双来自楚、越旧地的眼睛里,闪烁着压抑已久的、名为“故国”的幽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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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阳宫阙,被九原大捷的余威笼罩着,如同披上了一层无形的、令人敬畏的光环。章台宫暖阁内,巨大的青铜蟠螭纹火盆里,南山硬炭烧得正旺,通红的炭块散发着融融暖意,驱散了深冬的寒意。空气里弥漫着松木燃烧的清香、墨汁的微涩,以及一种属于权力巅峰的、沉甸甸的静谧。侍立的宦官宫女垂手肃立,如同泥塑木雕,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,生怕惊扰了御案后那位正凝神批阅奏牍的帝王。

嬴政身着一件玄色深衣,外罩同色暗云纹锦袍,领口袖缘用极细的金线绣着抽象的龙纹,在烛火下流转着内敛而尊贵的光泽。他端坐于宽大的黑漆描金御案之后,身姿挺拔如松,执笔的右手稳定有力,朱砂御笔在竹简上划过,留下一个个铁画银钩、力透简背的批语。云中大捷的余韵似乎尚未完全散去,他眉宇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属于征服者的凌厉锋芒。暖阁内一片祥和,只有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,以及炭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。

“陛下,会稽郡八百里加急密奏。” 中车府令赵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阶之下,双手捧着一卷用黑漆封缄、缠绕着三道朱砂丝线的细长帛书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刻意的恭谨,如同怕惊扰了什么。

嬴政并未抬头,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“嗯”。赵高会意,躬身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那卷明显异于寻常竹简奏牍的帛书,轻轻置于御案一角,随即又悄无声息地退回到阴影之中,垂手侍立,如同融入背景。

时间在静谧中流淌。嬴政终于批阅完手头最后一卷关于陇西屯田的奏章,朱笔搁置。他揉了揉眉心,目光随意扫过案头,最终落在了那卷异常精致的帛书上。黑漆封缄,三道朱砂丝线——这是郡守级官员遇重大机密、需直达天听时方能启用的规格。会稽?帝国东南边陲,新纳之土,楚越故地,能有何等要事,需动用此等密奏?

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漾开细微的涟漪。他伸出修长的手指,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,带着一种近乎玉石的冷硬光泽。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黑漆封缄,轻轻一挑,坚韧的朱砂丝线无声断裂。帛书被缓缓展开。

帛书质地轻薄柔韧,是上等的齐纨鲁缟,触手微凉。上面的字迹并非墨汁书写,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朱砂混合金粉调制而成,在烛光下闪烁着一种内敛而刺目的金红色光泽,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郑重与……诡异。字迹是标准的小篆,笔画却因书写者的心绪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

“臣会稽郡守屠睢,顿首百拜,冒死以闻:**郡治山阴,禹陵之侧,有古碑出土。高逾丈余,青石斑驳,苔痕侵骨。其上铭文,非篆非隶,状若鸟迹虫书,蝌蚪蜿蜒,实非秦篆可识!** 碑阴有残损古籀(大篆之一种,多用于刻石)题识,依稀可辨‘禹王治水功成,勒石以训万世’之语。**郡中耆老儒生,聚而考之,皆言乃大禹王亲镌遗训。** 更有甚者,奔走呼号,谓碑文有‘禹德在民,不尚威刑’之古训,暗合天道,讽喻时政!**舆情汹汹,非止于文,恐伤陛下‘书同文’之圣德,动摇新附之民心!** 臣惶恐无措,伏乞圣裁!”

“鸟迹虫书……蝌蚪蜿蜒……非秦篆可识……”

“禹德在民,不尚威刑……”

“讽喻时政……动摇圣德……”

帛书上那一个个闪烁着金红光泽的字眼,如同烧红的钢针,一根根狠狠扎进嬴政的瞳孔!暖阁内融融的暖意,仿佛瞬间被抽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骨的、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寒!

“呵……”一声低沉、压抑、如同受伤猛兽从喉管深处挤出的冷笑,陡然打破了暖阁的寂静!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被触犯逆鳞后的暴怒与极致的冰冷!

嬴政捏着帛书的手指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,变得惨白!轻薄柔韧的缣帛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、细微的“咯吱”声,几乎要被生生捏碎!他猛地抬头,深潭般的眼眸中,方才那丝属于征服者的余韵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风暴!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,瞬间刺穿空气,落在阶下肃立的廷尉李斯身上!

“禹德在民?不尚威刑?”嬴政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冰珠坠地,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森然寒意,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暖阁内凝结成霜,“好!好得很!大禹王死了几千年,他的石头倒是会说话!借尸还魂,借古讽今!朕的江山,朕的律法,朕的‘书同文’!竟要受一块埋在山阴烂泥里的石头指摘?!”

他猛地将手中的帛书狠狠拍在坚硬的黑漆御案上!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!朱砂金粉写就的字迹在震动中仿佛要跳跃起来!随即,他的指关节重重叩击在案面,发出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“笃!笃!笃!”声,如同催命的更鼓,每一下都敲在李斯紧绷的神经上!

“李斯!”帝王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惊雷炸响,“你掌天下刑名,司文教法度!这‘书同文’是你一手推行!如今,会稽郡一块前朝的破石头,几行无人识得的鬼画符,竟敢跳出来,要压朕的秦篆一头?!要借那早已作古的‘禹德’,来质疑朕的‘秦法’?!质疑朕的江山?!”

李斯穿着深紫色的廷尉官袍,袍服浆洗得一丝不苟,此刻却仿佛有千钧重压落于肩头。他深深垂首,宽大的袍袖遮掩下,双手紧紧攥拳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试图用尖锐的刺痛来压制住身体深处无法抑制的战栗。冷汗,瞬间浸透了他内里的中衣,顺着鬓角滑落,滴在光洁如镜的墨玉地砖上,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湿点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帝王话语中那股焚天煮海的怒意,那是对“书同文”国策根基的挑战,是对帝国文化大一统铁律的悍然挑衅!更是楚越故地,那些尚未彻底臣服之心,借尸还魂的死灰复燃!

“陛下息怒!”李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嘶哑,他猛地撩起袍摆,双膝重重跪倒在地,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砖,“此碑妖异,其文叵测!必是六国遗孽,包藏祸心,假托禹王之名,行谤讪朝政、惑乱黔首之实!其罪当诛九族!”他的话语斩钉截铁,带着廷尉特有的冷酷与肃杀,瞬间为事件定了性——非学术之争,乃谋逆之罪!

“诛?”嬴政嘴角那抹冰冷锋利的弧度再次浮现,他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投出巨大的、充满压迫感的阴影,瞬间笼罩了跪伏在地的李斯,“李斯,你何时变得如此……简单?”他踱下御阶,玄色锦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,停在李斯面前,“杀几个儒生,焚一块石头,易如反掌。可那石头上的字,那些‘鸟迹虫书’,那些被他们解读出的‘禹德’,已经刻进了某些人的心里!你能用刀剑挖出人心里的字吗?”

李斯心头剧震,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更深沉的寒意。帝王的目光如深渊般不可测度,那里面翻涌的不仅是暴怒,更有一种洞悉人性弱点、操控人心的冰冷算计。

“朕要的,不是几颗人头落地。”嬴政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毒蛇吐信般的阴冷,“朕要的是,让天下人亲眼看着,看着他们奉若神明的‘禹王遗训’,是如何被朕的秦篆,被朕的刀笔吏,一字一句,彻底碾碎!让那石头,那上面的鬼画符,连同那些人心里的‘禹德’,一起化为齑粉!让天下人知道,这神州大地,从今往后,只能有一种声音!只能有一种文字!只能遵奉一种意志——那便是朕的意志!”

他猛地转身,玄色袍袖带起一股劲风,指向御案上那卷刺目的帛书:“传朕旨意!命会稽郡守屠睢:一,即刻封锁禹王碑出土之地,严禁任何人靠近!违令者,斩!二,召集郡中所有识得古籀、鸟虫书者,无论儒生、方士、巫祝,限期三日,齐聚碑前!三,命御史中丞冯劫,率精通史籀大篆之博士、书吏,持朕符节,星夜兼程赶赴会稽!朕要这碑文,由朕的刀笔吏,当着所有会稽人的面,用朕的秦篆,给朕一字不落地拓印下来!译写出来!刊刻出来!朕要看看,这大禹王,到底留了什么‘遗训’给朕的江山!”

“陛下圣明!”李斯瞬间明白了帝王的意图——釜底抽薪,以正压邪!用官方的、权威的解读,彻底覆盖、碾碎民间那些危险的、借古讽今的流言!这是比杀戮更彻底、更狠辣的诛心之策!他心中寒意更甚,却也涌起一股对帝王手段的敬畏,再次深深叩首,“臣即刻拟诏!冯御史博古通今,定能廓清妖氛,正本清源!”

“正本清源?”嬴政冷哼一声,目光投向窗外。不知何时,天色已变得阴沉晦暗,寒风呜咽着卷过宫阙,将几片枯黄的梧桐叶狠狠拍打在精雕细琢的窗棂上,发出“啪啪”的脆响,如同垂死的挣扎。“李斯,你太小看人心的顽固了。有些种子,一旦种下,野火烧不尽……传令黑冰台,”他声音陡然转冷,如同淬毒的冰刃,“给朕盯紧会稽!盯紧那些聚在碑前的‘硕儒’!尤其是那些……项氏、屈氏、景氏的遗老遗少!朕要知道,是谁在碑文背后,煽风点火!朕要看看,是禹王的石头硬,还是朕的刀硬!”

“诺!”李斯和阴影中的赵高同时应声,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凛然。

暖阁内重新陷入寂静,只有寒风拍打窗棂的呜咽和炭火燃烧的噼啪。嬴政重新坐回御座,拿起那卷刺目的帛书,指尖拂过那“鸟迹蝌蚪”的描述,眼神幽深如古井。一场不见硝烟,却更凶险万分的文字之战,已在这千里之外的帝国东南边陲,悄然拉开帷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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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日后,会稽郡,山阴县,禹陵之侧。

天空阴沉得如同灌满了铅,低垂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凛冽的寒风从钱塘江口方向毫无遮拦地刮来,带着浓重的水汽和刺骨的寒意,卷起地面枯黄的草叶和尘土,打着旋儿呼啸而过。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、泥土的湿冷,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山雨欲来的沉重压抑感。

禹陵所在的这片缓坡,早已被大队披坚执锐的秦军士卒围得水泄不通。冰冷的青铜戈戟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,如同钢铁荆棘组成的篱笆。士卒们面容冷硬,眼神锐利如鹰隼,警惕地扫视着被隔离在警戒线外、黑压压的人群。人群的组成极其复杂:有穿着破旧葛衣、面黄肌瘦的当地山民和渔民,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茫然;有头戴儒冠、身着宽袍大袖的儒生士子,神情或激动、或忧虑、或愤慨;更有一些衣着相对考究、眼神沉郁、气质明显不同于寻常百姓的老者,他们大多沉默地站在人群后方,彼此间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——那是隐匿于市井的楚、越旧贵族。
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坡地中央,那块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巨大青石碑上。

石碑高达一丈有余,历经千年风雨侵蚀,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、斑驳的青黑色。厚重的苔藓和地衣如同古老的疤痕,深深烙印在碑身表面,一些地方甚至与石质融为一体。碑体并不规整,边缘处有自然的崩裂痕迹,更显沧桑古朴。碑座深埋于湿冷的泥土中,周围散落着新挖掘出的碎石和腐烂的树根。

最令人心悸的,是碑身阳面那密密麻麻、布满整个石面的奇异刻痕!那绝非他们所熟悉的、规整方正的小篆!那些文字,如同拥有了生命,扭曲盘绕:有的状若飞鸟,展翅欲翔;有的形如蝌蚪,拖曳长尾;有的似虫豸爬行,留下断续的轨迹;有的则如抽象的云纹雷电,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古奥与神秘!这便是传说中的“鸟虫书”、“蝌蚪文”!是比周朝大篆更为古老、早已失传的文字!刻痕深深嵌入坚硬的青石,线条古拙而苍劲,历经岁月磨洗,边缘已变得圆润模糊,却依旧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洪荒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威严!

石碑周围,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雾。数十名被郡守屠睢强征而来的“识古者”,在寒风和兵戈的环伺下瑟瑟发抖。他们中有皓首穷经的老儒,有装神弄鬼的方士,有世代相传的巫祝,此刻皆面色惨白,眼神惊恐。冰冷的青铜剑戟就悬在他们头顶,稍有异动,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。郡守屠睢,一个身材高大、面容粗犷、穿着玄色郡守官袍的武将,按剑立于石碑一侧,脸色铁青,鹰隼般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人群,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。他身旁,数名手持锋利刻刀和墨拓工具的秦吏书办,正紧张地等待着。

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般由远及近!一队风尘仆仆、身着御史台玄黑官服的骑士,冲破寒风,直抵碑前!为首一人,年约五十,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,眼神锐利如电,正是奉旨而来的御史中丞冯劫!他身后跟着数名同样气质儒雅、却带着帝国官吏特有肃杀之气的博士、书吏。他们翻身下马,动作利落,无视周围压抑的气氛和人群复杂的目光,径直走到石碑前。

“奉陛下旨意!”冯劫的声音清朗而极具穿透力,瞬间压过了风声和人群的窃窃私语。他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诏令,朗声宣读,“查禹陵古碑,乃先代遗物,国之重宝!着御史中丞冯劫,率博士、书吏,会同郡中有识之士,详加考释碑文,务求原意,以彰先圣遗德,以正天下视听!尔等当尽心竭力,不得有误!钦此!”

诏书宣读完毕,人群一片死寂。那些被强征来的识古者面面相觑,脸上惊恐未退,又添了几分茫然。郡守屠睢按剑的手微微松了松,但眼神依旧警惕。冯劫收起诏书,目光如炬,扫过石碑上那鬼斧神工的鸟虫刻痕,眼中闪过一丝凝重,随即看向那些颤抖的识古者:“诸位,陛下圣明,欲彰先圣遗德。此碑文字,乃上古神物,非博学通古之士不能识。尔等既为郡中翘楚,当戮力同心,解此天书!若有真知灼见,道出碑文真意,陛下不吝厚赏!若有……”他话语微顿,声音陡然转冷,“……心怀叵测,借古讽今,妖言惑众者,国法森严,勿谓言之不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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