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理学院顶层的会议室,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吹出的微风声。
全息投影在长桌中央悬浮着,展示着一份名为《命理社会服务计划》的文件。字体是温润的宋体,标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。
“我反对。”
说话的是理事会的一名成员,他掌管着学院的财务,每一分钱的流向都必须经过他的手。
“谢院长,我们是学术机构,也是商业实体。明理基金会的每一笔钱,都应该用在刀刃上,比如支持前沿的跨学科研究,或者扩大我们在海外的影响力。而不是……去那些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,搞什么免费咨询。”
他的语气很克制,但“鸟不拉屎”四个字,像针一样扎在空气里。
会议桌主位上,谢雨晴一身素雅的白衣,气质清冷如月。她并未看那个财务理事,目光依旧停留在全息投影上。这么多年过去,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林青阳指点的商界才女,而是执掌着整个明理体系的决策者。
“王理事,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无波,“你忘了师父的理念了吗?”
“我没忘,”王理事推了推金丝眼镜,“但时代变了。师父当年是‘明理济世’,我们现在更应该站在全球格局上,用他的智慧去影响能影响世界的人,这才是更高层面的‘济世’。”
“歪理。”
一个清朗但带着一丝稚嫩的声音响起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会议桌的末席。
林明远。
林青阳的玄孙,学院里最年轻的核心成员。他穿着一身休闲装,和周围西装革服的理事们格格不入。
他抬起头,眼神里有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锐利,像一头还没完全驯服的狼。
“我曾祖父当年要是只盯着达官贵人,就不会有今天的明理堂,更不会有你们。”
王理事的脸瞬间涨红:“你……”
“我什么?”林明远站起身,双手撑在桌面上,身体前倾,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,“你们坐在这里,享受着他用命换来的声誉,回头却把他最根本的东西当成垃圾一样丢掉?你们觉得去帮助那些穷人,是脏了你们的手,还是掉了你们的价?”
“放肆!”
“我就是放肆!”
“够了。”
谢雨晴的声音不大,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。
她站起身,环视一周。
“《命理社会服务计划》,是我亲自拟定的。这不是一个提议,是一个决议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最后落在林明远身上,眼神里有赞许,也有一丝担忧。
“第一站,黔南,黑石村。明远,你带队。叶师兄会跟你一起去,他是你的副手。”
林明远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,自己会被点将。
“我?”
“对,你。”谢雨晴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你最懂他的精神,就由你去执行。我不想看到一份冷冰冰的报告,我要看到……人心。”
三天后。
一辆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,车轮卷起的尘土像黄色的浓雾。
林明远坐在副驾驶,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。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山景,心里一阵烦躁。
他讨厌这种感觉。
在学院里,他可以指点江山,跟那些老狐狸理事拍桌子。可到了这种地方,他感觉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无处施展。
“还在想会议室的事?”
驾驶座上,叶清风的儿子,叶文舟,稳稳地把着方向盘。他比林明远大几岁,气质沉稳,是学院里公认的大师兄。
林明远没说话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王理事说的,其实也有他的道理。”叶文舟忽然说。
林明远猛地转过头看他:“你也这么想?”
“不。”叶文舟笑了笑,“我只是说,站在他的位置,他的想法可以理解。但我们站的位置不一样。师公,也就是你曾祖父,他当年开创明理堂,第一个客人,是个丢了牛的农民。”
林明远沉默了。
这段历史,他读过。
“师公用《玉匣记》里的法子,半个时辰就帮他找到了牛。那个农民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谢礼,就送了一篮子鸡蛋。”叶文舟的目光望向前方蜿蜒的山路,仿佛在看一条时间的河流,“后来师公常说,那一篮子鸡蛋,比他后来收到的任何千万酬金,都更让他心安。”
“为什么?”林明远问,这是他一直不解的地方。
“因为那是纯粹的‘济世’,不掺杂任何利益。是把一身所学,用在了最需要它的人身上。我们现在走得太远,太高了,有时候……会忘了来时的路。”
越野车一个急转,绕过一块巨大的落石。
前方,一个破败的村落轮廓,在尘土和夕阳中若隐若现。
黑石村,到了。
村口,几个老人和孩子正蹲在地上,眼神麻木地看着这辆陌生的“铁盒子”开进来。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好奇,只有戒备和疏离。
叶文舟带着几个年轻的弟子下车,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,尝试跟村民沟通。
林明远没有下车。
他坐在车里,发动了自己的“阴阳眼”。
这并非什么神通,而是林家血脉与《玉匣真本》功法结合后,对“气”的独特感知力。
一看之下,他心里猛地一沉。
整个村子的上空,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黑色雾气。那不是尘土,而是一种沉滞、衰败的“死气”。这股气像粘稠的沼泽,紧紧地吸附在村子的每一寸土地上,渗透进每一栋房屋的砖缝里。
最浓重的地方,是村子中央那口古井。
井口上方,灰黑色的死气几乎凝结成了实质,盘绕成一个诡异的漩涡,像一只贪婪的眼睛,正不断地吞噬着这个村子仅剩的生机。
“怎么了?”叶文舟拉开车门,看到林明远脸色苍白,额头渗出细汗。
“井。”
林明远只说了一个字,手指着村子中央的方向。
笔下文学